威廉·萨姆斯特·毛姆,作为二十世纪上半期最成功也最流行的作家,出版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如《人性的枷锁》、《寻欢作乐》、《月亮和六便士》、《刀锋》等等。虽然毛姆每部作品都堪称“世界文学经典之作”,但是他本人却屡遭非议,更有评论家批评他缺乏伟大作家身上所具有的哲学意识,毛姆对此也只能戏谑的称自己“是一个第二流作家的最前列”。
毛姆特别喜欢旅游,足迹曾踏遍了欧亚两大洲,在亚洲,他去了中国、马来西亚、婆罗岛、萨摩亚岛等,毛姆在旅途之中的所见所闻,大大刺激了她的创作欲望和内容选材。《面纱》就是毛姆在云游中国之时,以中国为背景创作的长篇小说。
毛姆本人《面纱》它主要讲述的是女主凯蒂因为不堪父母的逼婚,被迫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细菌学家沃尔特,沃尔特为人克制、自卑、拘谨,在与凯蒂相处的过程中,常常不能与对方产生情感上的互动和交流,久而久之,两人渐渐疏远、冷漠。直到一位英俊、潇洒、充满乐趣的魅力型男闯入凯蒂的世界,这才让凯蒂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色彩。凯蒂和唐生深深相爱,可谁知,人面兽心的唐生只是把她当作施展自己男性魅力,满足自己生理欲望的工具和手段。他们的事被沃尔特发现,唐生第一时间选择了逃避和保全自己,凯蒂无奈之下,只能跟随自己的丈夫来到了瘟疫肆虐的中国小镇湄潭府,在这里,她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同时也感受到了人性的伟大和光芒。
今天我们通过运用波伏娃的存在主义女性主义相关理论,来解读《面纱》中的女主凯蒂坎坷命运的一波三折,看凯蒂如何从一个被社会塑造的女性向一个“独立主体”命运转变的整个过程,并且运用存在主义女性主义的话语“内在性”和“他者”,来解读凯蒂坎坷命运之下的“悲”与“喜”。
一、凯蒂“内在性”的束缚和“他者”身份的被塑造
存在主义女性主义形成于女权运动的蓬勃发展,并发展成为女权运动的重要流派,它的显著话语,如:“内在性”、“他者”、“超越性”。
存在主义女性主义这一理论的诞生为研究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流派做出了重要的理论支撑,著名的存在主义哲学家,《第二行》的作者波伏娃更是把其作为自己研究的的重要支撑理论,以此来挖掘女性深处的“内在性”和“他者”。“内在性”在这里描述的是一种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对历史不会产生影响的工作处境,在这种处境中女性处于封闭、被动和无所作为的生存状态,其外在表现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女性在经济上、文化上对男性的依赖。
我们可以通过分析凯蒂坎坷的人生命运和她的成长历程,来深入挖掘凯蒂身上所隐藏的“内在性”。通过“内在性”来分析凯蒂,是如何被命运推向了生活的“悲”。首先我们先来看一下,凯蒂的“悲”在文中是如何体现的:
1.原生家庭错误价值观的引导和影射
凯蒂从小就是一个美人坯子,眼睛又大又黑,水汪汪,棕色的鬓发中略微透着点红,牙齿精致,皮肤娇美。她的妈妈贾斯汀太太,虽然尖酸刻薄,但在儿女的婚事上却操碎了心,她的妈妈擅长交际和结交圈子,就像她所说,圈子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喜欢在圈子中结交权贵,也希望女儿融进圈子,在圈子中寻找到一个好的姻缘。
每逢星期天下午,南肯辛顿的家中总是挤满了很多帅气的小伙子,他们迷恋凯蒂,向凯蒂寻爱,但每次凯蒂都能不费力气的和他们打情骂俏,跟这个闹一会,跟那个玩一会,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近她的内心世界。第一个“社交季”过去了,凯蒂的如意郎君还未出现,第二个“社交季”同样如此。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过去了,凯蒂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贾斯汀太太彻底坐不住了,她尖酸刻薄地警告自己的女儿,她就要被剩下了。但凯蒂,却不以为然。因为凯蒂自小就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美女,如果单想着把自己嫁出去,那么有一打的小伙子争着抢着去娶她,但如果想要找到既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和母亲闪耀婚姻的期待,那这个人目前还没有出现。凯蒂25岁那年,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她的妈妈贾斯汀太太怒不可遏,逼着女儿早点成婚。
通过贾斯汀太太的逼婚,可以看出,作为母亲,她教导女儿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经济上的独立来实现人格上的自由,而是引导女儿通过自己的美貌来为自己赢取一段闪耀的婚姻,一个杰出的丈夫。而这个丈夫即是赚钱的工具,又是满足自己和整个家族虚荣心的手段,母亲这种错误的婚姻理念影射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才造成凯蒂在爱情道路上和婚姻世界里一直都郁郁不得志。此时的凯蒂特别像《我的前半生》里面的罗子君,罗子君在经济上,人格上完全依赖于自己的丈夫和家庭,尤其在得知自己的丈夫移情别恋,无法回头之时,她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崩塌了。她不能独立生活,更不能独立成长,她丧失了自己儿子的抚养权和生活的主动权。凯蒂和罗子君此时的她们都沦为了生活中的“她者”,婚姻里的失败者,不被尊重,不被珍视,更不被理解。
2.父权制文化对女性的束缚和裹挟
凯蒂婚姻里的悲除了经济上对丈夫的依赖,还有父权制文化对女性的束缚和裹挟。因为在以往的历史中,女性的话语权主要掌握在男性的手里,评价衡量女性的一切标准和尺度都存在于男性的意识建构里。女性被要求优雅,贤惠,顺从,就像凯蒂在东窗事发之后,被丈夫带到了湄潭府,质问丈夫强迫她来这里的目的时,她是这样说的:“你不能因为我愚蠢,卑微,虚荣,就把错误推到我身上,我认识的女孩都是这样,你不能因为某个人对交响音乐会感到厌倦,就责备他不懂得欣赏音乐。你认为我具备某些品质,其实我并不具备,为此你就责备我,你说公平吗?我从未想过要骗你,我就是我,从来都不是装。我就是漂亮、轻浮,我就是这样被教养大的,我身边的女孩都是如此。
通过凯蒂对丈夫沃尔特的控诉,可以看出当时女性的言语和教养一直存在于男性固有的思维和伦理观念之中,当时家庭对女性的培养和教育要以满足当下社会对女性的定义和框架,这种男权主义在法律和大众观念中,也逐渐被合理、合法化。女性也正是在这种潜移默化中接受了男性的主体意识的统领,并心甘情愿地处在“他者”身份之下,慢慢丧失了自我的主体意识。
波伏娃作为存在主义哲学家,她从存在主义的视域出发,通过大量的神话和文学作品中来捕捉男性意识的蛛丝马迹,她指出:“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定义和区分男人的参照物却不是女人。女人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次要者,男性是主体、是绝对,而女性则是“他者“,女人的附属性,并不是生就的,而是逐渐形成的。”
二、凯蒂:冷漠婚姻、虚假爱情里的“失意者”
父权社会中、性别存在着二元对立、父权社会以男性为主体,将女性建构为“她者”。女性在这个过程中是被建构、被凝视的,与男性气质的力量、主动相对,女性的气质被建构为柔弱、感性、被动。
凯蒂原以为自己深爱的唐生会为了自己而离婚,但没有想到唐生自私自利,考虑的全是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就像他所说:“我非常喜欢我的事业,说不定哪天我会成为总督,你现在告发我,让我深深依恋的妻子和我离婚,然后去娶你,这样的你不仅毁掉了我的事业,还毁掉了我的家庭。我们的爱是胜过一切,但这只能是我们生活中的一段小插,你要理解一个男人,你要站在他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现在,你的丈夫想带你走,去某个地方,呆上几个月,这样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虽然湄潭府算不上什么疗养圣地,但它能让你远离伤害。如果你鱼死网破,你的丈夫向法院提出诉讼告发我,并且赢了官司,我也不会去娶你。
那一刻,她沉默了。当你在学一门外语,读完一页文章时,乍一看不知所云,直到某个词语,某个词语给了你线索,突然之间,它的意义就像闪电一样划过你那困惑不堪的脑子。她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她略微察觉到了沃尔特的阴谋,那就像一幅黑暗,透露着凶兆的风景画,被电光一闪,不过转瞬间又被淹没在了黑暗里。就像凯蒂对唐生说的那样,沃尔特他知道你爱慕虚荣,胆小懦弱,只爱自己,他知道你面对危险的临近,你肯定会像兔子那样逃跑。他知道我被骗的有多惨,竟然相信你爱我,他知道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为了安然逃脱,会眼也不眨一下就把我抛弃。
绝望、悔恨、苟且的生存欲望使凯蒂重新回到了沃尔特的身边,再一次忍受婚姻里的冷漠和无趣。此时的凯蒂让人心疼,冷漠的婚姻,失意的爱情,这两重重重的打击深深伤害着她,她在婚姻里委曲求全,在爱情里苟延残喘,其实这所有的恶果,都来源于她经济上的不独立,间接造成她人格上的不独立。就像波伏娃所说:“男人的幸运在于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告知,有一条容易的路,而女人是被鼓励这样做的。”作为一名女性,一位妻子,在男权主导的社会中,女性的主体意识逐渐淡漠,所有当她面对没有选择的时候,她只能屈服于男性主宰的社会规则。就像凯蒂一样,只能跟随自己的丈夫来到瘟疫肆虐的中国小镇湄潭府,在湄潭府她开始了自己的重生和救赎。
三、湄潭府之行促进凯蒂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与回归
她和丈夫朝着目的地出发了,他们坐着轿子,日复一日地沿着狭窄的堤坝行进,很快他们来到湄潭府。湄潭府现在正在经历一场浩劫,在这里,每天都有一百人死亡,圣像被移出了教堂,放在了街上,牲口被宰杀了,放在了圣像前。在这里,人死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埋。她的丈夫沃尔特每天更是奔波于抢救病人和净化水源之间。虽然沃尔特只是一位细菌学家,但通过他的努力,瘟疫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和控制。在这里,凯蒂因为是沃尔特的妻子,受到了周围人的尊敬和爱戴,从瓦丁顿到修女以及修道院院长,都盛赞凯蒂的无私和勇气。
在修道院,凯蒂见识到了院长的博爱和对宗教信仰的虔诚。院长,一位可歌可泣的女人,虽然出身名门,但却为了信仰和拯救难民,千里迢迢来到这片苦难之地,建教堂、兴医院、筹资金,现在修道院里面收养了很多都是被父母双亲遗弃的可怜孩子们。
修道院一行,彻底激发了凯蒂内心深处的同理心。就像她在文中描述的那样:“身处修道院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送往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既不存在于空间中,也不存在于时间中,那些空荡荡的屋子,白色的走廊,是那么平静,那么简朴,却似乎蕴含着某种遥远而神秘的气息,信念将它装点,仁爱将它哺育,使它获得了灵*上的秀美。在瘟疫最猖獗的地方,修道院的工作却井然有序的开着,表现出的是面对危险时的冷静和对现实的准确判断。”
于是,她向院长请求来修道院工作,她要把自己的责任和爱浇筑到这些可爱、可怜的孩子们身上。她每天早早的出门,直到西边的太阳将光洒狭窄的小河和拥挤的平地船以后,她才回到小平房,工作让她精神焕发,让她的内心回归到了平静。如果说过去的凯蒂是脆弱和弱不经风的,那么现在的她是坚强和独立的,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意义。她的命运也因为在修道院的救赎,逐渐由“悲”转入到了“喜”。这里的“喜”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1.把边缘化的“她者”拉入到主体性的自我
修道院的工作,紧张而又密集,她不再想以前的事,不再想唐生,她更不想与自己的丈夫进行对峙,她要像这里的修女一样,全身心投入到一种牺牲、贫穷、顺从,令人疲惫的工作和祈祷的生活之中。在这里,她找到自己的价值和责任,她找到了自己作为一名“女性主体”的快乐和尊严,这种尊严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妻子、女儿或情人,而是她就是她本身,她就是她自己。
2.重新找回丢失的亲情
沃尔特和母亲相继去世,凯蒂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虽然过去她和自己的父亲冷若冰霜,但是现在她想一点点靠近和理解父亲,关爱父亲。就像凯蒂说的那样:“如果,以前的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不懂得体谅父亲的女儿,那么现在,她渐渐懂得亲情的可贵和父爱的伟大。她希望父亲可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试着去爱他”。通过凯蒂对亲情的顿悟,可知她渐渐懂得,爱与责任不仅存在于社会关系之中,也存在于亲情之中,而亲情之爱更需要守护和灌溉。她找到了父亲,找回了丢失的亲情。
3.重新定义了女性的价值和意义
凯蒂说,我想要生一个女儿,我要把她抚养长大,让她成为一个自由、独立的人,爱她,养她,不是为了将来让她和哪个男人睡觉,而是让她成为一个不依赖别人的人,掌控自己的生活和命运的人,让她像个自由的人,那样对待生活,总起码比我过的更好。
过去已经挥手告别,美好和希望就在不远处的地方。通过凯蒂人生由悲到喜的一个变化过程,我们可以看出她从一个被社会边缘化的女性“她者”,逐渐摆脱了“内在性”和“他者”对自己的束缚和捆绑。就像她一样,不再依附于男人,而是选择通过自己的努力迈向个体的独立和精神的自由,进而实现自己的生存价值,她在自己的“内在性”中寻求超越,并且把这种价值和超越理念传递给了自己的下一代,这一点值得赞扬和鼓励。
太阳升起来了,驱散了晨雾,我好像看到了凯蒂挽着自己的父亲,拉着自己的女儿,穿过成片的稻田,穿过起伏不平的乡下,一起走向那条写着光明与爱的道路之上。人生苦难的面纱,慢慢揭下,我们通过面纱,窥探到了人性中的“善”与“暖”,同时也看到了一位被边缘化的“女性她者”,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了作为一个女性的自我蜕变和自我成长,这不就是一个喜的开始吗?
我是
天鹅湖上的小沐童:教育硕士,喜欢文学,有点中二,愿我们以文会友,一起畅谈。喜欢我就